治疗白癜风效果好的医院一个库尔德人的故事:在IS威胁下宁愿回到萨达姆时代
去年6月,恐怖组织“伊斯兰国(IS)”攻占了伊拉克北部重镇摩苏尔,那里距他家只有15分钟车程。作为一名信奉雅兹迪教的库尔德人,前所未有的恐怖开始笼罩。
37岁的伊拉克人泽旦 乔达特(Zedan Jawdat)。文内照片由受访者提供
伊拉克人泽旦 乔达特(Zedan Jawdat)和家人的合影。 原标题:一个伊拉克库尔德人的故事:在IS威胁下宁愿回到萨达姆时代 澎湃新闻特约 金晓溪 发自伊拉克 澎湃新闻 *翱 对于37岁的伊拉克人泽旦 乔达特(Zedan Jawdat)来说,最近一年就是一个噩梦。 去年6月,恐怖组织 伊斯兰国(IS) 攻占了伊拉克北部重镇摩苏尔,那里距他家只有15分钟车程。作为一名信奉雅兹迪教的库尔德人,前所未有的恐怖开始笼罩。
你知道吗,那些恐怖分子来到我们雅兹迪教徒的市镇,见到男人就直接杀了,把女人和小孩全都抢走作为奴隶。历史上很多次都是这样,但是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啊,简直和中世纪没有什么两样。我们的*府*什么都没做就集体投降了,然后被杀得一个不剩。萨达姆时候的*队可不是这样的。 泽旦对澎湃新闻说。 IS进入摩苏尔之后,近50万信奉雅兹迪教 这一比伊斯兰教历史更悠久宗教的信徒成为大规模种族清洗的对象。根据美国有线电视台2014年的报道,IS屠杀了成千上万的雅兹迪人。雅兹迪人在夏季的高温天气里没水没粮,被困在辛贾尔北部的深山里,在绝望和恐惧中死去。据雅兹迪族群和库尔德斯坦地方*府的记录,至少有3000名雅兹迪平民死在IS的手中,另外还有5000名雅兹迪平民被绑架,大部分是女性。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公室曾经两次发表报告称,IS有 毁灭雅兹迪族群的意向 。 IS在伊拉克与叙利亚的恐怖行为遭到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,俄罗斯、美国等域外大国对IS盘踞区进行大规模轰炸。作为当地的普通老百姓,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。 跟随着难民潮,泽旦历经千辛万苦将家人成功送到了德国,但随着欧洲多国开始实施更加严格的边界管制措施,他与家人再次团聚的希望渺茫。
我们不知道明天会怎样。 泽旦说。 怀念巴格达的*金年代
我在苏莱曼尼亚是非常安全的,但是我家离摩苏尔只有15分钟车程,太不安全了。我就把家里人全都接到了苏莱曼尼亚暂时避难,我们在别的城市投资了一些地,全部被IS占领了,所幸所有的人都没事。 泽旦说。 泽旦出生在一个叫做巴阿德拉(Baadra)的库尔德市镇,距摩苏尔不过15分钟车程,因此他的身份证上也写着摩苏尔。 泽旦的父亲曾是一位伊拉克教师,后来买了一辆出租车作为生计,有了些积蓄之后,开始买门面房,开汽修店和打印店,剩下的铺位就租给别人,在当地算是殷实之家。 泽旦出生于1978年,那是伊拉克最后的*金年代,两伊战争前两年。
那时候的伊拉克,是世界上最好的国家之一,一切公共服务都是优质而免费的。巴格达就像是欧洲城市,跨国公司的中东总部全在那里,哪怕是人行天桥都装好了电梯,那可是上世纪70年代!我没去过那时候的巴格达,是我父亲告诉我的。
1980年开始,由于长达数十年的战争,伊拉克国内的局势开始恶化,泽旦在连绵不断的战火中度过了童年。
萨达姆把这个国家给毁了。 泽旦说, 我们已经经历了8年的两伊战争,随后是科威特战争,再接着海湾战争。在两伊战争时期,除了前线城市,后方巴格达、巴士拉、摩苏尔、基尔库克这样的大城市基本没有被破坏,一开始我们占领了伊朗的一部分,所以整个国家的基础设施并没有问题,都能正常运作。但是海湾战争就不同了,美国人把基础设施作为重点轰炸对象,打完之后整个国家满目疮痍,再也没有能够振兴起来。
萨达姆*权将库尔德人视为心腹大患,曾数次调集*队对库尔德聚集区进行大规模的镇压,一度引起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响。 但是作为库尔德人的泽旦却依然认为,相比于现在的伊拉克,他宁愿选择萨达姆。
萨达姆时代起码很安全,全国不会有任何爆炸,也没有极端组织,你可以在半夜两点从Zakho(伊拉克最北部城市)一路开车到最南边的巴士拉港,绝对不会有抢劫绑架之类的事情,因为萨达姆肯定枪毙他们。那时候的贪污情况也比现在要好,起码每个人都怕他(萨达姆),如果被知道贪污了,不光自己掉脑袋,家里人也难逃一劫的。当然,物资很贫乏,我们没有手机,没有电脑,不能和外界联系,而且香蕉之类的水果很贵。总之如果没有他,我们的国家现在应该比阿联酋更好,但是现在的情况如果能够让我选,我宁愿选择萨达姆,起码我们烦恼少一些。
你看看现在和独裁时代有什么区别吗?只是更糟。我们这里不适合西方民主。 泽旦说。 事实上,对于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自治区而言,萨达姆*权倒台后当地有了一些发展,特别是从2007年到2013年,经济持续的繁荣让每个人都享受到了发展的红利:普通百姓也拥有手机,可以买到便宜的香蕉,可以拥有私人汽车和房产。 伊拉克战争之后,泽旦搬到了库尔德城市苏莱曼尼亚,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,有了一些积蓄,接着结婚生子,生育了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,买了市区一幢联排别墅,和一辆丰田小汽车。 妻儿逃往欧洲,夫妻两地分隔 去年6月,迅速崛起的IS用了半天时间便攻占摩苏尔。库尔德聚集区的安全状况急剧恶化。同时随着国际油价的暴跌和*费开支的不断上涨,伊拉克的经济开始举步维艰。 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,包括泽旦在内的大量普通民众已经3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。与此同时,伊拉克*府*对IS的打击也是若有似无,除了联合民兵组织夺回了提克里特,*府*再无半点建树。泽旦称,对于摩苏尔,伊拉克*府简直就是默认它已经不是自己的地盘,也无心征战。 在这样的背景下,越来越多年轻人开始离开这个国家,他们铤而走险,偷越国境,开始了前往欧洲的漫漫征程。对于这一代伊拉克人来说,能够进入欧洲就等于一脚踏进了天堂。 但是路上也面临众多凶险,跨越地中海的旅途往往会生离死别。大量难民偷渡死亡的新闻让地中海被打上了 死亡之海 的标签。 泽旦拥有11个兄弟姐妹,他的几个兄弟顺利进入德国,希望申请到难民身份。由于他们是IS屠戮对象的雅兹迪教徒,欧洲国家拥有一系列特别的照顾*策。 泽旦说,整个旅程十分艰险,需要非法入境土耳其,然后一路北上,穿越保加利亚、罗马尼亚、匈牙利、奥地利,然后到达德国。整个旅途需要步行相当长的时间,实际进入欧洲边境之后,可以在一些欢迎难民的国家坐车前往下一个国家,但是*策瞬息万变,今天可以做的事情,明天就有可能禁止。蛇头在这当中获利颇丰,成年人每人需交1万美元,不满13岁的小孩可以半价,而且不保证成功,在到达德国之后,听天由命。 在他看来,这条路线虽然很辛苦,但是远比地中海来的安全,毕竟在海上偷渡事故频发,每天都有人死于非命。 泽旦将自己的积蓄拿出,让妻子和两个儿子也成功抵达了德国。
我盘算了一下,我肯定不能去德国,如果一个妈妈带着两个小男孩去,获得庇护的可能性更大,到时候就说从摩苏尔逃难的时候和父亲走失了,这样合情合理。我女儿已经超过13岁了,如果她也去,成本太高了,我负担不了,所以就让我妻子和两个儿子先走,等他们拿到了身份,就可以发邀请给我和女儿,这样我们只要花机票的钱就可以去德国了。
就这样,泽旦的太太带着两个孩子,在一个午夜,和家里十多个亲戚偷越了国境线,进入土耳其,开始漫漫旅途。 泽旦说,蛇头带了手机,但不是时时都能和家里联系,每天晚上能够试着联系家里,报个平安。他们在土耳其的山区步行了两天,然后搭乘汽车前往北部,从偷渡通道进入真正的申根边境,继而来到保加利亚。 在那几天中,泽旦每天都心神不宁,每时每刻都拿着手机,等待妻儿来电,只有确认了他们安全到达下一个节点,没有被逮捕或遣返他才能安心睡觉。就在那段时间里,他把家里的藏酒都喝完了。 在保加利亚,这个偷渡团遇到了一些麻烦,他们被警察发现并带到了警局做笔录。所幸当时的移民*策非常宽松,而且保加利亚并非他们的最终目的地,因此警察只要求他们在72小时内离境即可。获得了这张离境通知书,反而做事情比较方便,他们可以搭乘交通工具向北部移动,直到进入罗马尼亚;之后的旅途倒是很顺利,一个星期后,他们到达了旅程的终点:柏林。 在火车站外,数以百计千计的难民,高举着默克尔的头像,涌向他们心中的新生活,这是为数不多尚且欢迎他们的地方;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,有叙利亚,有伊拉克,也有阿富汗和伊朗,目标只有一个:拿到欧洲的身份。 然而,泽旦做出这个决定也意味着,今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再见到家人了。 问及为什么不和家人一起走,泽旦说, 我只有这么多钱。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的,去德国只是拿一个身份,可以随时跑路,所以房子不能卖掉。
随着难民人数的不断增加,反对难民的声浪开始不断涌现。今年,德国已经接受了近百万难民,这也急剧增加了德国的社会矛盾。难民支持者与反对者的对抗示威每天都在柏林上演,针对难民的袭击事件也在不断增多。 而对于难民来说,申请庇护的批准时间也不断延长。 泽旦的妻子因为带着两个很可爱的小男孩,又是雅兹迪教徒而非穆斯林,因此受到了特别的待遇:他们将入驻独立的房屋,并尽快让孩子入学,而泽旦的妻子也将领取生活补助,并学习德语。而泽旦的其他男性亲戚则悲观得多,他们不得不与20多个人住在临时房屋内,生活补助也低不少。 至此,泽旦悬着的心开始放下,起码老婆孩子开始领取欧元,居有定所,衣食无忧,在一次搬家之后,他们来到了一个距离汉堡不远的小城,两个儿子分别进入了二年级和五年级学习,下课后还要向志愿者学习德语。
他们会拿到身份的。德国人知道,我们不是穆斯林,而且那么小的孩子,接受了德国的教育,他们长大以后就是真正的德国人。
泽旦庆幸自己能让家人过上安全的生活,但由于巴黎恐袭的爆发,欧洲开始逐渐封锁边境,这也意味着他在很长时间可能都没办法再见到自己的家人。
这肯定要花更长时间,不过我们不知道明天会怎样。 他说。 (出于安全考虑,受访者为化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