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个没孩子的寡妇。老人说,寡妇门前是非多,可我没心思找男人。丈夫一家人对我很好,没有因为他的离世薄待我。
如果不是确诊了甲状腺癌,我真以为没有血缘关系,也能成为一家人。
1
“根据核磁扫描结果来看,你的甲状腺位置有肿瘤,性质还说不好,不过你要做好恶性的打算。”资深的主任医生推了推眼镜,对我宣布了一个晴天霹雳。
肿瘤不就是癌症吗?我差点没坐稳,从椅子上摔下来。
医生眼疾手快地扶住我,这样的病人他见多了,跟病人沟通坏消息,是他们的工作之一。
“你是一个人来的,有家属吗?”医生说了很多注意事项,但是我脑袋昏昏沉沉的,只听见了这一句话。
我寡居多年,独来独往,哪有什么家属呢?
我的丈夫在世时,没有生育能力。我们夫妻商量好了,老年一起进养老院。
人到中年,他意外离去,我是独生女,父母也早就撒手人寰。
现在我癌症早期,谁来充当签字喂药的家属呢?
从医院里浑浑噩噩地走出来,我崩溃地给闺蜜打了个电话,对她歇斯底里地说,我得了癌症,就快死了。
闺蜜赵丽来得很快。
医院门口的一棵树下,找到了哭得几度晕厥的我。
我两眼无神,愣愣地看着天空,她就陪我坐在树下,耐心地开导了一下午。
“阿霜别哭了,我带你去吃大餐,也许是医生误诊了,你还年轻,不会有事的!”闺蜜煞有介事地跟我分析了好多。
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,暂时从绝望中摆脱出来。
赵丽很大方,带我去法国餐厅见世面。用她的话说,人要学会享受生活。
精致的摆盘和高到吓死人的价格,让我越发觉得好闺蜜难得!
看着赵丽娴熟点餐的架势,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她是高档餐厅的常客呢,我真佩服她的本事。
其实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,知根知底,条件也差不多。我被迫成为丁克一族后,认了赵丽的女儿作干闺女,两家人常来常往。
丈夫走后,赵丽一家就像我的亲人。
感慨之余,我拿出手机要求店员为我们合照一张。
因为以后可能要化疗,我不能再留长发了。甚至,我暗自想到,我死之后,赵丽看到照片,也是一份念想。
“阿丽,我们是一辈子的好闺蜜。如果我死了,肯定会保佑你的。”
“不许你开这种玩笑,傻不傻。”
我们两个像平时一样开起玩笑来,但这次我很认真。
2
回到家中,已经快天黑了。我把自己的想说的话都编辑成信息,配上今天餐厅的合照,小心翼翼地点击了发送。
关心我的人还是很多吧?公公婆婆,大哥一家,赵丽一家,都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。
我不想他们到最后才知道我的消息,只想把话都借助网络说出来,然后远走高飞,去一个没人的地方静待死亡。
沙滩、湖畔、山间?我莫名其妙地轻松起来,畅想着天上的新世界。
咚咚咚!咚咚咚!
早上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。
“是谁?”
“妹子,是我们来了。”门外是大哥的声音,听那样子,竟然一家人都来了。
我赶紧起身开门,昨夜收拾了两个大皮箱的行李,在沙发上穿着衣服就睡了。
“大哥大嫂,小旭,你们怎么来了?”
“我们来看看你,出了这么大的事,怎么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!”大嫂语速急,拉着我的手就是一阵絮絮叨叨。
我很享受这种感觉,尤其是“家里”这个词,听起来很美好。虽然丈夫过世了,我好歹还算有个家。
“大嫂,我不想打扰你们的。一个人冷静几天就好了。”
“那可不行,一个人住要闷出病来,你跟我们回乡下住一段时间。乡下空气好,说不定你的病就好起来了!”大嫂不亏是大嫂,早早地替我拿好了主意,提到我的病时,眼圈一红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3
秋季的乡下老家,树叶都变成了微微的黄色。我们沿着小街走,大哥大嫂坚持让我这个病人不要开车,我自然地把要钥匙交给侄子。
“小旭现在高中毕业了,刚拿到驾照,还妹买车。阿霜,你的车也开了几年了,保险都齐全,能不能让小旭用你的车练几天,”大哥说。
我看着开车稳稳当当的侄子,他方向盘握得老练,不想没练过车的样子。
“好,小旭需要用车的时候就开,反正我也要在乡下待几天。”我回答。
后续治疗,可能少不了要用车,还不能直接把车给小旭。
大哥有些不高兴,大嫂扯了扯他的袖子,示意他不要多说什么。
看着他们的互动,我突然觉得怪怪的。这一家人好像有事瞒我,我隐约觉得不是好事。
“阿霜,你先安顿一下,我去炖牛肉给你吃。”大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,我心里乱糟糟。许是因为区镇了癌症,我变得格外敏感,甚至觉得哥嫂一家不对劲。
小旭因为有了我的允许,自然地把车钥匙装进兜里。
我就这样住进了乡下的院子,这期间大嫂辞职专心照顾我,小旭也好几天没去跟朋友疯玩。
“大嫂,医院,我没听完医生的话就走了。”我一边洗菜一边说话。
“现在我想通了,医院治疗,就算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。”
大嫂突然变得紧张起来,炒菜的铲子掉在了灶台上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做检查了?”大嫂的眼神躲闪。
“在家里住了几天,我也想通了。现在医学发达,得了癌症不一定会死。”我的心情有了很大的改变,从自暴自弃变成了努力争取。
“现在小旭有事,你等到下午再去也迟了。”医院排队需要时间,从乡下回城也需要时间。
“我突然想起来,医院的医生,你先等等,我给他打个电话,给你联系个好医生。”大嫂的眼睛突然一亮,抓着我的肩膀说。
“大嫂,现在医疗条件很好,挂专家号就行了。”我说。
“阿霜,听话,别不让嫂子帮忙,不然嫂子可生气了。”大嫂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我的话,按照以往的习惯,我只能乖乖顺从了。
但是这一次,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。
饭毕,大嫂去院子里打电话。
我站在门内侧悄悄地听。
他们的音量很轻,几乎听不到什么。
我只感觉,大嫂说话的语气,不像是跟外人打电话,更像是跟大哥说话。
而且看样子,大嫂十分烦躁。
不对劲!
我留了个心眼,悄悄给赵丽发了个消息。
“你最近忙吗,能不能来乡下看看我。”
“原来你去乡下了,我找了你好几次,你都不回消息。”赵丽说的话让我起疑。
我没有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,在乡下跟大嫂一起干轻松一点的农活,也是把手放在屋子里。
我又是个简简单单的人,从来不设置手机密码。
“你给我发了很多消息吗?最近想的多,可能没看到。”
“发了呀,而且我还给你打了电话,被你挂断了吧。那个提示音,我一听就听出来。”
关断电话之后,手机会: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,请稍后再拨。
而正常在通话中时,手机会说:您好,请不要挂机,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。
大嫂几乎跟我在一起,难道是小旭?
我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,这一家人,可能是分工合作。
大嫂负责稳住我,监控我的行动;小旭负责切断我跟外界的联系;那么大哥负责什么呢?
4
我一直安慰自己,是癌症影响了我的精神,让我变得神经敏感了。
可是大嫂答应找的医生,迟迟没有音讯。医院,小旭变得整天整夜不见人影,我的车也被他开走了。
在跟邻居的闲谈中,我忽然明白了大哥的去向。
“阿霜啊,你们家大哥最近一直在村口闲逛哦。你可要跟你大嫂说说,男人不出去做工,肯定要染上赌博。”邻居奶奶嘴巴很碎,她们一群老年人整日什么都不干,全部的时间都在八卦村里年轻人。
“伯母,我会跟大嫂说的。”
我惴惴不安,嫂子特意叮嘱我,少跟村里人接触,更不要把自己得癌症的事情跟村里人说,免得别人嘴碎,说得不好听。
现在想想,这又切断了我联系外人的途径。
我等不了这么久了,不管哥嫂一家人是不是在控制我,医院!
求生的意志在我心里生根发芽,长成了参天树。
“阿丽,你快来乡下老家接我。一定要悄悄的,我可能被人控制了!”我趁着深夜的时间给赵丽打电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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