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自己一直怕病,最不愿意去的地方,是医院。
这些年,母亲五十多岁后,先后四次做手术,前后接近三十年,她和年事已高的父亲住院,成了每年躲不过的烦心事。
十年前,我感冒了老咳,一查,才知道是甲状腺有了一个大结节。于是,医院做了一个小手术。那时,儿子亓新在青岛大学读书,怕他分心,手术之前没有告诉他,是我医院护理,中间,妻子和母亲来回跑。好似那次手术没有当回事,住院七八天后,就开始按部就班上班;不久,到了“五一”小长假,于是联系儿子到济南咨询考研事宜,那时,他才知道我刚动了小手术,埋怨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。
十年时间过得真快。好似转眼间,当年的主治大夫刘安突发疾病去世,记得私下我们多次谈起他喜欢绘画上初中的乖巧女儿,看过一些画照,不知道后来的发展。当时他的助手我初中教过的学生张中华现在已是两腺科主任,如果不是父母经常住院要见他,我的脑海里会一直清晰记得他上初中满是孩气的青涩样子。就这样,他一步步走来,在我不知道的时日里,由一个男孩长成稳重娴熟的外科大夫,成为诸多患者倚重的好医生。
去年夏,体检发现没有手术的甲状腺右侧结节复发,已经接近四厘米。中华说,如果再长,老师你就做了它。后来,父亲住院,母亲病逝,一直没能顾上这件事。今年春,气管的压迫开始明显,于是再把此事提上日程。曾经想着去泰安,后来感觉这种常规手术市、县水平差不多,何况中华带领的团队已经走过十年,这些年他们积累了多少临床实践经验呀。于是,在单位请假后,趁疫情相对平缓的时期,我医院做完了这个小手术。为了让儿子知道我的身体状况,特意让他从济宁请假回来护理。丙宏弟因为疫情不能返回,于是丙强弟和丙峰弟错开前来。
妻子今年五十五岁了,曾想给她过个热闹丰盛的生日宴,没想她和儿子亓新只能在病房凑合吃了水饺。亓新平时注意干净,我们用过的毛巾他都不去混用,医院里,他不嫌脏污地为我清痰接小便,看到这些就心暖:孩子读了研工作了仅仅是知识提升,他能侍奉长辈不嫌拖累这才是品格提升,小新能品学兼优地进步与成长,这才是小家之幸与社会幸。
记得手术的当天,本来说好在曲阜上班的儿媳琳琳不必前来,因为她自己从没有单独开过长途车。但是,我从手术室出来后,才发现她匆匆开车赶回了。爱人说琳琳不应着急回来的,平时灵巧的琳琳嘴拙了,她说:妈,主要是心里挂得上。是呀,人的一生中,能够挂在心上的又有几人呢?
转眼又是二十多天,从刚开始步行上班到比较自如扭头骑自行车上班了。找个周末,到尚不知母亲去世数月的老父亲处聚聚便餐,收拾下入夏换用的薄衣薄被;再到县城北的清泉书院除草平地,妻子育下的瓜苗已经婷婷立风了。还有,和中学生成长有关的研究性学习与田野考察,过过疫情仍将酌情继续,妻子说你不写书也少不了什么,从人生的长度来说,写与不写没什么区别,但生活的质量与厚度,真的会有区别吧?
想起余华的长篇《活着》。当下,导弹之下乃真理,我们常被洗脑与裹挟。一次手术之后,心中的期盼更为明晰:懂得舍得,好好活着。
花儿开了,好红好香呢。“盛年不重来,一日难再晨。及时当勉励,岁月不待人。”陶翁想得真远,读诗诫己,我们就不必要总是等待时间挥鞭击打懊悔了吧!
(作者,颜建国,著名作家,文化学者,宋元文化研究专家,系中国散文学家会员,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,数家报刊专栏作家,著有《元朝东平学派》《苏轼与东平文士考析》《文宗义脉》《春风有约》《家乡的石板坡》等专著。本文由作者独家授权发布,转载请注明作者和出处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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